譯文

天寶以后，農(nóng)村寂寞荒涼，家園里只剩下蒿草蒺藜。我的鄉(xiāng)里百余戶人家，因世道亂離都各奔東西。

活著的沒有消息，死了的已化為塵土。因為鄴城兵敗，我回來尋找家鄉(xiāng)的舊路。

在村里走了很久只見空巷，日色無光，一片蕭條凄慘的景象。只能面對著一只只豎起毛來向我怒號的野鼠狐貍。

四鄰還剩些什么人呢？只有一兩個老寡婦。宿鳥總是留戀著本枝，我也同樣依戀故土，哪能辭鄉(xiāng)而去，且在此地棲宿。

正當(dāng)春季，我扛起鋤頭下田，到了天晚還忙著澆田?？h吏知道我回來了，又征召我去練習(xí)軍中的騎鼓。

雖然在本州服役，家里也沒什么可帶。近處去，我只有空身一人；遠(yuǎn)處去終究也會迷失。

家鄉(xiāng)既已一片空蕩，遠(yuǎn)近對我來說都是一樣。永遠(yuǎn)傷痛我長年生病的母親，死了五年也沒有好好埋葬。

她生了我，卻得不到我的服侍，母子二人終身忍受辛酸。人活在世上卻無家可別，這老百姓可怎么當(dāng)？

注釋

天寶后：指安史之亂以后。開篇是以追敘寫起，追溯無家的原因，引出下文。廬：即居住的房屋。但，只有，極為概括也極為沉痛地傳達出安祿山亂后的悲慘景象：什么都沒有，唯有一片蒿藜（也就是野草）。

賤子：這位無家者的自謂。陣敗：指鄴城之?dāng)　?/p>

日瘦：日光淡薄，杜甫的自創(chuàng)語。

怒我啼：對我發(fā)怒且啼叫。寫鄉(xiāng)村的久已荒蕪，野獸猖獗出沒。

這句以“宿鳥”自比，言人皆戀故土，所以即便是困守窮棲，依舊在所不辭。

這句是說他又要被征去打仗。

攜：即離。無所攜，是說家里沒有可以告別的人。

這兩句是以能夠服役于本州而自幸。終轉(zhuǎn)迷：終究是前途迷茫，生死兇吉難料。

齊：齊同。這兩句更進一層，是自傷語。是說家鄉(xiāng)已經(jīng)一無所有，在本州當(dāng)兵和在外縣當(dāng)兵都是一樣。

從天寶十四年安祿山作亂到這一年正是五年。委溝溪：指母親葬在山谷里。

兩酸嘶：是說母子兩個人都飲恨。酸嘶，失聲痛哭。

蒸黎：指勞動人民。蒸，眾。黎，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