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天祥簡介
唐代·文天祥的簡介
文天祥(1236.6.6-1283.1.9),字履善,又字宋瑞,自號文山,浮休道人。漢族,吉州廬陵(今江西吉安縣)人,南宋末大臣,文學家,民族英雄。寶祐四年(1256年)進士,官到右丞相兼樞密史。被派往元軍的軍營中談判,被扣留。后脫險經(jīng)高郵嵇莊到泰縣塘灣,由南通南歸,堅持抗元。祥光元年(1278年)兵敗被張弘范俘虜,在獄中堅持斗爭三年多,后在柴市從容就義。著有《過零丁洋》、《文山詩集》、《指南錄》、《指南后錄》、《正氣歌》等作品。
...〔 ? 文天祥的詩(14篇) 〕指南錄后序譯文及注釋
譯文
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,我受任右丞相兼樞密使,統(tǒng)率全國各路兵馬。當時元兵已經(jīng)逼近都城北門外,交戰(zhàn)、防守、轉(zhuǎn)移都來不及做了。滿朝大小官員會集在左丞相吳堅家里,都不知道該怎么辦。適逢雙方使者的車輛往來頻繁,元軍邀約宋朝主持國事的人前去相見,大家認為我去一趟就可以解除禍患。國事到了這種地步,我不能顧惜自己了;估計元方也許可以用言詞打動。當初,使者奉命往來,并沒有被扣留在北方的,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虛實,回來謀求救國的計策。于是,辭去右丞相職位,第二天,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前往。
剛到元營時,據(jù)理抗爭,言詞激昂慷慨,元軍上下都很驚慌震動,他們也未敢立即輕視我國??刹恍业氖?,呂師孟早就同我結(jié)怨,賈余慶又緊跟著媚敵獻計,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國,國事就不可收拾了。我揣度不能脫身,就徑直上前痛罵元軍統(tǒng)帥不守信用,列舉呂師孟叔侄的叛國行徑,只要求死,不再考慮個人的利害。元軍雖然表面尊敬,其實卻很憤怒,兩個重要頭目名義上是到賓館來陪伴,夜晚就派兵包圍我的住所,我就不能回國了。不久,賈余慶等以祈請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,元軍驅(qū)使我一同前往,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單。我按理應當自殺,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。正如古人所說:“將要有所作為?。 ?/p>
到了京口,得到機會逃奔到真州,我立即把元方的虛實情況告訴淮東、淮西兩位制置使,相約他們聯(lián)兵討元。復興宋朝的機會,大概就在此一舉了。留住了兩天,駐守維揚的統(tǒng)帥竟下了逐客令。不得已,我只能改變姓名,隱蔽蹤跡,奔走草野,宿于露天,日日為躲避元軍的騎兵出沒在淮河一帶。困窘饑餓,無依無靠,元軍懸賞追捕得又很緊急,天高地遠,號呼不應。后來得到一條船,避開元軍占據(jù)的沙洲,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,然后渡過揚子江口,進入蘇州洋,輾轉(zhuǎn)在四明、天臺等地,最后到達永嘉。
唉!我到達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!痛罵元軍統(tǒng)帥該當死;辱罵叛國賊該當死;與元軍頭目相處二十天,爭論是非曲直,多次該當死;離開京口,帶著匕首以防意外,幾次想要自殺死;經(jīng)過元軍兵艦停泊的地方十多里,被巡邏船只搜尋,幾乎投江喂魚而死;真州守將把我逐出城門外,幾乎彷徨而死;到揚州,路過瓜洲揚子橋,假使遇上元軍哨兵,也不會不死;揚州城下,進退兩難,幾乎等于送死;坐在桂公塘的土圍中,元軍數(shù)千騎兵從門前經(jīng)過,幾乎落到敵人手中而死;在賈家莊幾乎被巡察兵凌辱逼迫死;夜晚奔向高郵,迷失道路,幾乎陷入沼澤而死;天亮時,到竹林中躲避哨兵,巡邏的騎兵有好幾十,幾乎無處逃避而死;到了高郵,制置使官署的通緝令下達,幾乎被捕而死;經(jīng)過城子河,在亂尸中出入,我乘的船和敵方哨船一前一后行進,幾乎不期而遇被殺死;到海陵,往高沙,常擔心無罪而死;經(jīng)過海安、如皋,總計三百里,元兵與盜賊往來其間,沒有一天不可能死;到通州,幾乎由于不被收留而死;靠了一條小船渡過驚濤駭浪,實在是沒有辦法,對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!唉!死和生,不過是晝夜之間的事罷了,死就死了,可是像我這樣境界險惡,危難層迭交錯涌現(xiàn),實在不是世間的人所能忍受的。痛苦過去以后,再去追思當時的痛苦,那是何等的悲痛啊!
我在患難中,有時用詩記述個人的遭遇,現(xiàn)在還保存著那些底稿,不忍心廢棄,在逃亡路上親手抄錄?,F(xiàn)在將出使元營,被扣留在北門外的,作為一卷;從北門外出發(fā),經(jīng)過吳門、毗陵,渡過瓜洲,又回到京口的,作為一卷;逃出京口,奔往真州、揚州、高郵、泰州、通州的,作為一卷;從海路到永嘉、來三山的,作為一卷。我將把這詩稿收藏在家中,使后來的人讀了它,為我的志向而悲嘆。
唉!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運了,可幸運地活下來要干什么呢?要求做一個忠臣,國君受到侮辱,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還是有罪的;要求做一個孝子,用父母留給自己的身體去冒險,即使死了也有罪責。將向國君請罪,國君不答應;向母親請罪,母親不答應;我只好向祖先的墳墓請罪。人活著不能拯救國難,死后還要變成惡鬼去殺賊,這就是義;依靠上天的神靈、祖宗的福澤,修整武備,跟隨國君出征,做為先鋒,洗雪朝廷的恥辱,恢復開國皇帝的事業(yè),也就是古人所說的:“誓不與賊共存”,“恭敬謹慎地竭盡全力,直到死了方休”,這也是義。唉!像我這樣的人,將是無處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。以前,假使我把尸骨拋在荒野里,我雖然正大光明問心無愧,但也不能掩飾自己對國君、對父母的過錯,國君和父母又將會怎么講我呢?實在料不到我終于返回宋朝,重整衣冠,又見到皇帝,即使立刻死在故國的土地上,我還有什么遺憾呢!還有什么遺憾呢!
這一年夏天五月,改年號為景炎,廬陵文天祥為自己的詩集作序,詩集名《指南錄》。
注釋
選自《文山先生全集》卷十三?!吨改箱洝?,文天祥詩集。宋恭帝德佑二年,元軍進逼南宋首都臨安,文天祥赴元營談判,被扣押,后乘隙逃脫。他把出使被扣和逃歸途中所寫的詩結(jié)集,取詩中《渡揚子江》“臣心一片磁針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的句意,命名為“指南錄”。作者寫這篇序之前,已經(jīng)為詩集寫了《自序》,故本篇稱為“后序”。這篇《后序》追敘了作者抗辭犯敵,輾轉(zhuǎn)逃往,九死一生的歷險經(jīng)歷,凸顯了作者歷經(jīng)磨難而始終不渝的愛國精神。
德祐二年:即公元年德祐:宋恭帝的年號。
樞密使:宋朝所置掌管軍事的最高長官,位與宰相等。
北兵:即元兵。修門:《楚辭·招魂》:“魂兮歸來,入修門些?!北局赋汲情T,這里代指南宋都城臨安的城門。
左丞相:當時吳堅任左丞相。
使轍:指使臣車輛。
當國者:指宰相。
紓(shū):解除。
覘(chān):偵察,窺視。
以資政殿學士行: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前往。資政殿學士:宋朝給予離任宰相的榮譽官銜。
呂師孟:時為兵部尚書,叛將呂文煥之侄。構(gòu)惡:結(jié)怨。
賈余慶:官同簽書樞密院事。知臨安府,后代文天祥為右丞相,時與文天祥同出使元營。獻諂:《指南錄·紀事》:“予既縶維,賈余慶以逢迎繼之”,“獻諂”之事當即指此。
詬:責罵。失信:指元軍扣押使臣。
數(shù)(shǔ):列舉罪責,加以譴責。
館伴:接待外國使臣的人員。
祈請使:奉表請降的使節(jié)。
分:本分。引決:自殺。
隱忍:屈志忍耐,忍辱而活。
“昔人”二句:作者在這里引用韓愈《張中丞傳后敘》之語,意謂自己暫時隱忍,保全性命,以圖有所作為。
京口:今江蘇省鎮(zhèn)江市,當時為元軍占領。
真州:今江蘇省儀征縣,當時仍為宋軍把守。
東西二閫:指宋淮東制置使李庭芝和淮西制置使夏貴。閫(kǔn):城郭門限,這里代指在外統(tǒng)兵將帥。
維揚帥:指淮東制置使李庭芝。維揚:揚州,當時為淮東制置使所駐之地。下逐客之令:文天祥到真州后,與真州安撫使苗再成計議,約李庭芝共破元軍。李庭芝因聽信讒言,懷疑文天祥通敵,令苗再成將其殺死,苗再成不忍,放文天祥脫逃。
追購:懸賞追緝。
渚州:指長江中的沙州;時已被金兵占領。
北海:指淮海。
蘇州洋:今上海市附近的海域。
四明:今浙江省寧波市。天臺:今浙江省天臺縣。
永嘉:今浙江省溫州市。
詆:辱罵。大酋:指元軍統(tǒng)帥伯顏。
北艦:指元軍艦隊。
物色:按形貌搜尋。
瓜洲:在揚州南長江中。揚子橋:在揚州南。
竟使:倘使。
殆:幾乎,差不多。例:等于。
桂公塘:地名,在揚州城外。
賈家莊:地名,在揚州城北。巡徼:這里指在地方上巡邏之人。
高郵:今江蘇省高郵縣。
質(zhì)明:黎明。
制府:指淮東制置使官府。檄:原指曉喻或聲討的文書,這里是指李庭芝追捕文天祥的文書。捕系:捉拿囚禁。
城子河:在高郵縣境內(nèi)。
海陵:今江蘇省泰州市。
高沙:即高郵。
海安。如皋:縣名,今均屬江蘇省。
通州:今江蘇省南通市。
鯨波:指海中洶涌的大浪。涉鯨波:指出海。
北關外:指臨安城北高亭山,文天祥出使元營于此。
吳門:今江蘇省蘇州市。毘陵:今江蘇省常州市。
三山:即今福建省福州市,因城中有閩山。越王山。九仙山,故名“三山”。
“予之”二句:這兩句是說,我能活下來是幸運的,但僥幸生存是為了做什么呢?
僇(lù):侮辱。
“所求”二句:《禮記·祭義》:“不敢以先父母之遺體行殆?!备改高z體:父母授予自己的身體。殆:危險。
九廟:皇帝祭祀祖先共有九廟,這里以九廟指代國家。
高祖:指宋太祖趙匡胤。
微以:無以。自文:自我表白。
返吾衣冠:回到我的衣冠之鄉(xiāng),即回到南宋。
日月:這里指指皇帝和皇后。
“使旦夕得正丘首”句:《禮記·檀公上》:“古之人有言曰:狐死正丘首,仁也。”傳說狐貍死時,頭必朝向出生時的山丘。作者用這個典故來表明不忘故國的情懷。
夏五:即夏五月。
改元景炎:由于宋恭帝為元兵擄去,德祐二年五月,文天祥等人在福州立趙昰為帝,是為端宗,改元景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