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以來,人們就很熱衷于用文字表達(dá)自己的情緒。
以前人們把柴米油鹽寫進(jìn)詩里,把愛恨情仇填進(jìn)詞里,或直白或含蓄,留下了無數(shù)優(yōu)秀的詩篇。
而關(guān)于愛情,古人各有各的見解:
單身的盧照鄰說:“得成比目何辭死,愿作鴛鴦不羨仙。”失戀的崔護說:“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(fēng)。”暗戀的白居易說:“在天愿作比翼鳥,在地愿為連理枝。”悲傷的元稹說:“曾經(jīng)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云。”
這些情詩已經(jīng)很精彩了,但與李商隱比起來,總覺得還差了一個身位。
作為晚唐詩人的中流砥柱,李商隱的詩雖然沒有特別華麗的辭藻,卻能在不知不覺中把讀者撩撥得情思萬丈。今天就隨詩詞君一起,欣賞一下李商隱的愛情詩,體會詩人的愛之深,思之切。
初愛之情凄切
公元834年,大唐爆發(fā)“甘露之變”,朝廷動蕩,政局不穩(wěn)。李商隱為排解心中煩悶,前往道觀,想要尋求心中的答案。
那天,李商隱在觀中散步,突見一女子經(jīng)過,兩人相視一笑,一見鐘情。后來得知那女子名叫宋華陽,是公主身邊的侍女,當(dāng)即寫下一首《月夜重寄宋華陽姊妹》,來表達(dá)自己的心意:
偷桃竊事難兼,
十二城中鎖彩蟾。
應(yīng)共三英同夜賞,
玉樓仍是水精簾。
但宋華陽不僅是公主的侍女,還是一名道士,自然無法與李商隱相戀,李商隱雖然郁悶,卻也沒有辦法,又寫下一首《贈華陽宋真人兼寄清都劉先生》,多少也有些不甘的成分:
淪謫千年別帝宸,至今猶謝蕊珠人。
但驚茅許同仙籍,不道劉盧是世親。
玉檢賜書迷鳳篆,金華歸駕冷龍鱗。
不因杖屨逢周史,徐甲何曾有此身。
后來,宋華陽隨公主回宮,這段感情也無疾而終。兩人同在宮里,咫尺卻是天涯,李商隱為寄情思,寫下那首著名的《無題》:
相見時難別亦難,東風(fēng)無力百花殘。
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干。
曉鏡但愁云鬢改,夜吟應(yīng)覺月光寒。
蓬山此去無多路,青鳥殷勤為探看。
就這樣,宋華陽成為了李商隱心口的朱砂痣,每每想起,都讓人無限惋惜。
初戀總是美好,但愛而不得也終歸是人生常態(tài)。也許我們每個人的列表里,都會有那么一個人,雖然時時關(guān)注,卻再也不會聯(lián)系,知道你過得很好,我也就無憾了。
在愛之遺憾滿滿
后來,李商隱的詩名逐漸擴大,也吸引了很多女子的愛慕。其中,一位名叫柳枝的女孩十分傾慕他的才華,并且開始倒追李商隱。
李商隱也被女孩的熱烈所感動,當(dāng)他準(zhǔn)備接受這份感情時,生活卻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。
一個愛好惡作劇的朋友,在他赴柳枝姑娘的約會前,偷偷將他的行李帶到長安,而李商隱不得不出發(fā)去追趕行李,因此錯過了與柳枝姑娘的約會。
癡情的柳枝沒見到情郎,也沒有收到一句解釋,等李商隱回鄉(xiāng),柳枝姑娘早已迫于壓力嫁作人婦,李商隱為此很痛苦,只能借詩排解,寫下了著名的《柳枝五首》:
花房與蜜脾,蜂雄蛺蝶雌。
同時不同類,那復(fù)更相思。
本是丁香樹,春條結(jié)始生。
玉作彈棋局,中心亦不平。
嘉瓜引蔓長,碧玉冰寒漿。
東陵雖五色,不忍值牙香。
柳枝井上蟠,蓮葉浦中干。
錦鱗與繡羽,水陸有傷殘。
畫屏繡步障,物物自成雙。
如何湖上望,只是見鴛鴦。
人生中,總有些事,錯過了就無法補償,只能成為永遠(yuǎn)的遺憾,愛情如是,親情亦如是。
可正是因為這些遺憾,豐富了我們的閱歷,補充了我們的空白,總要體會過不完美,才會更加珍惜下一次相遇,更加明白眼前人的重要性。
真愛之義無反顧
后來的李商隱,情路不順,仕途也沒有太大的起色。進(jìn)士及第以后,受邀去到王茂元的府上做幕僚,在這里,李商隱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摯愛——王晏媄。
雖然娶了王氏,讓李商隱陷入“牛李黨爭”,政治生涯被攔腰斬斷,但他并不后悔,甚至將王氏一世珍藏、一生摯愛。
王氏是一位才情與容貌俱佳的女子,新婚燕爾,李商隱激動不已,就寫了一首《贈荷花》來表達(dá)自己內(nèi)心的喜悅:
世間花葉不相倫,花入金盆葉作塵。
惟有綠荷紅菡萏,卷舒開合任天真。
此花此葉常相映,翠減紅衰愁殺人。
愛情總是有這樣的魔力,即使日日相對,每次相見都心存歡喜。沉浸其中的李商隱,還沒有和妻子好好相聚,就又要別離。
在巴蜀期間任職時,一個雨夜讓他更加思念王氏,于是提筆寫下一首《夜雨寄北》,希望早日回家與妻子相聚:
君問歸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漲秋池。
何當(dāng)共剪西窗燭,卻話巴山夜雨時。
愛之深則思之切,后來李商隱自四川回家,一路上感嘆自己的人生際遇,想到妻子還在等著自己,又提筆寫下一首《無題》:
昨夜星辰昨夜風(fēng),畫樓西畔桂堂東。
身無彩鳳雙飛翼,心有靈犀一點通。
隔座送鉤春酒暖,分曹射覆蠟燈紅。
嗟余聽鼓應(yīng)官去,走馬蘭臺類轉(zhuǎn)蓬。
李商隱殷切地期盼著回家,想快點見到自己的妻子??烧l知,造化弄人,此時的王氏已經(jīng)病逝,怕是永遠(yuǎn)也等不到丈夫的到來了。
李商隱對妻子的感情越來越深,得知妻子已經(jīng)亡故,心中愈加自責(zé),陷入回憶中不能自拔。
可失去的終究已經(jīng)失去,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重來。
有時候,生活就是這樣殘酷,時間永遠(yuǎn)不會等人,面總是見一次少一次,相遇開始的那一刻,就已經(jīng)進(jìn)入了倒計時。
深愛之寄情思
李商隱與王氏成婚13年,雖聚少離多,卻恩愛無比。妻子亡故后,李商隱悲痛不已,為妻子寫下了第一首悼亡詩《房中曲》:
薔薇泣幽素,翠帶花錢小。
嬌郎癡若云,抱日西簾曉。
枕是龍宮石,割得秋波色。
玉簟失柔膚,但見蒙羅碧。
憶得前年春,未語含悲辛。
歸來已不見,錦瑟長于人。
今日澗底松,明日山頭檗。
愁到天池翻,相看不相識。
此時的李商隱,人到中年,仕途無望,生活在回憶中無法自拔,只能借詩歌慰藉自己滿腔的愁苦和刻骨的思念。也是在此時,李商隱寫下了自己一生中最具代表的經(jīng)典詩作——《錦瑟》。
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。
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。
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(lán)田日暖玉生煙。
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(dāng)時已惘然。
這首詩被稱為李商隱最難索解的作品之一。思念妻子,回憶往昔,仕途不順,滿腔怨憤,到最后都化成一句“只是當(dāng)時已惘然”。
情深至此,無疾而終。
人們總說:情深不壽,慧極必傷。作此詩時李商隱45歲,辭官后回鄭州閑居,雖世事靜好,但詩人心中郁結(jié)已久,無法排遣,不久就病故了。
李商隱的一生,都在官海中浮沉,在夾縫中艱難生存。作為晚唐浪漫主義詩人之一,他的詩作既凄切又深情。
對于每一次相遇,他都全力以赴,全情投入。愛時,深深去愛;別時,淡淡來別。
而李商隱寫詩,實際上也在為自己不得志的人生找一個出口,這個出口很難找,很多人找不到,但并不代表沒有。
有一次,幾個年輕人慕名來看李商隱,問了他一個問題:“請問李老師,如何走出人生的陰霾?”“多走幾步。”
人生,也是一樣。不管遇見誰,無論做何事,遇見了,就要全身心投入,努力往前多走幾步。
此時此刻,我只為你而生。成敗與否,我全力以赴,結(jié)果如何,當(dāng)永不遺憾!